艺术培训学校“包过” 是实力还是噱头

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大楼上挂满了条幅。本组图片由记者 张路桥 摄

 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，学生正在画室练习绘画。

　　“草台班子”揽客招数

　　　招生三张牌

　　“名师上课”“教委批准”“协议包过”

　　招生手段

　　虚假广告招揽学生　给回扣鼓动学生拉人　联手普高让差生“被艺考”

　　三种收费　普通班：9800元　精品班：14800元　“包过”小班：2万~3万，　没过退款30%~50%。

　　商报记者 王松南

　　本月开始，艺考培训再次迎来报名高峰。没有合格教师、不具备合格办学条件、没有教委批文的艺考培训“三无草台班子”也开始陆续登场。近日，记者在艺考培训最集中的九龙坡区黄桷坪调查发现，这些“草台班子”以“包过”为噱头、请美院在校学生当老师，欺骗招揽艺考生已是公开“秘密”。

　　早中晚都要上课

　　经熟人介绍，家住渝中区的莹莹（化名），进了黄桷坪的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。莹莹说，虽然她家就在主城区，但学校要求封闭式管理，莹莹只能住读，像她这样的学生，学校还有20多个。

　　“课程安排比普通高中的高三还要紧，每周只有星期三一天休息。”莹莹说，在校期间，每天上午9点开始上素描课，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后继续上色彩课，吃了晚饭后还要继续上速写课。

　　莹莹告诉记者，为上这个培训班，她交了14800元的学费。当时，她还想上一种签订“包过”协议的培训班，但学费贵得多，考虑到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，就放弃了。

　　其实，莹莹的学费不算贵的。一业内人士透露，艺考培训学费十分昂贵，半年培训最贵的要两万多元，加上艺考报名费、交通费、生活费等费用，至少要3万~4万元。

　　培训机构随处可见

　　在九龙坡区黄桷坪，像“美育高培训中心”这样打着“艺考培训”招牌的培训学校随处可见。

　　记者沿着黄桷坪正街、滩子口、龙吟路等地走访发现，在街边打着广告招生的培训机构就不下20家，如重庆尚艺美术培训学校、大视界美术培训学校、山川艺术培训学校……而设在居民区内的培训机构就更多。仅从外观看，根本无法分辨是否都是正规培训机构。

　　随便打开一家培训机构的网页，“名师上课”、“教委批准”、“协议包过”等承诺充斥其间。在“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”和“重庆山川艺术学校”，当记者询问是否有教委的批文时，其负责人均表示有。不过，记者在《九龙坡区教委批准举办2012年美术高考培训学校名单》上，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两个培训学校的名字。

　　“艺考”逐年升温

　　为何有如此多的培训机构盯上了艺考生？

　　据重庆教育考试院统计，今年报考普通文理类的211406名考生中，艺术类考生占19062人，比去年的16271人增长17%。其中，文科艺术类考生14450名，理科艺术类考生4612名。同时，招生计划也在增加，今年重庆艺术类招生计划为8885名，比去年的8192名增加693名。

　　一名艺考培训中心负责人告诉记者，对很多考生来说，“艺考”成了上名牌大学的捷径。因为同样的高考，艺考生上重点大学的分数，大概比普通文理科少一半。于是，原本以培养艺术人才为目的的艺考，附加了太多的功利因素，也使得“半路出家”的艺考生越来越多。

　　调查

　　招生 收费看人定价可签协议“包过”

　　“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”，在龙吟路旁铁路四村一个公司厂房内。在学校大楼上，挂了写有“祝贺某某同学以高分考上了川美”、“某某同学考上了第一名”等贺词的十余条横幅。一旁是该校所有师生的合影，照片上学生足有上百人。

　　记者以学生家长身份进行了咨询，该校负责人“王老师”热情接待了记者。“王老师”称，等高二学期结束，即参加正式的冲刺培训，一直学习到年底艺考。课时将安排很紧凑，每周除了周三休息，其余时间全天上课。学费分3种，有9800元的普通班、14800元的精品班以及签协议“包过”的小班。对小班的学生，如果没过则退款30%。

　　在山川艺术培训学校的合同样本上，记者同样看到，如果达到学校的考核要求，旷课没达到上限，没过就可退费30%。而该校学费则从数千元到3万元不等，如果选择学费在2万以上的精品班，“不过可以退费40%”。

　　对具体学费，该负责人表示，根据考生的需求和家庭情况而定。当记者表示，可多带几个学生来时，该负责人竟和记者“讨价还价”，2万元的学费最后谈成了1万元。

　　师资 “川美名师”其实多是在校学生

　　除了用“包过”来招揽生意外，不少培训机构还打出“川美名师”指导的招牌，以吸引家长。

　　“学校老师哪里请得动，大多数‘名师’实际上就是普通美院毕业生，甚至是在校学生。”“美育高培训中心”的“王老师”直言不讳地说，川美的老师很少有出来办班教学的，就算是真的川美老师，一般的培训机构根本请不起。目前，包括他们学校在内的大部分培训机构，都是请的川美在校大学生或毕业生，级别稍高的就是川美研究生。“你把孩子送来，就是为了过艺术考试。”看到记者有些疑虑的脸色，“王老师”拍着胸脯说，他们请的大学生，画画的水平绝对不逊于川美教授，有的比教授还要画得好。

　　而山川美术培训学校负责人丁某则表示，美院的专家教授只能提供艺术思路，而在校生应对考试的技巧比美院老师强得多。

　　今年26岁的小刘，两年前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，但他当老师已达4年，现在依旧在一家培训学校上班。“现在我已不算是兼职，而是全职了。”小刘称，一般的老师每天能拿300~400元工资，如果辛苦一点不休息，每月能挣上万元。

　　小刘说，目前，黄桷坪的美术培训机构分两种，一种是经教委批准的正规培训学校，老师要么是美院的毕业生，要么是美院的研究生。另一种是未经教委批准的培训机构，老师大多都是美院在校生、毕业生，或者“漂”在黄桷坪的人。

　　住宿 十多平方米宿舍摆了4张床

　　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和重庆山川艺术学校都提供宿舍。

　　记者在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一间女生寝室内看到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，摆了4张上下铺床。虽然寝室只住了3个人，但房间内垃圾成堆，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。如果一旦发生火灾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　　此外，该学校还提供学生伙食。“学校内吃肯定要干净些。”美育高培训中心的“王老师”对记者说，目前，学校的餐有两种标准，两荤两素8元，一荤两素6元，学生一般都能吃饱。

　　内幕

　　“包过”藏陷阱 迟到几次协议作废

　　像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一样，黄桷坪地区不少培训机构为吸引学生和家长，几乎都有“包过”的协议，考试不过则退款，退款金额从30%到50%不等。

　　“在圈内，用‘包过’做噱头，招揽艺考生已是公开的‘秘密’，甚至有承诺全额退款的。”一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透露，签协议时，这些培训机构都会留一手。如附加条款里添加，迟到、旷课多少节或多少次没交作业则协议作废，就不会退款。“都是孩子，迟到、旷课甚至几次不交作业很难避免。”上述业内人士称，就算全部达到要求，钱退回来了，但考生宝贵的时间却耽误了。

　　联手区县普高 差生单独编班“被艺考”

　　在招生时，这些培训机构还与一些区县的普通高中勾结，动员成绩不好的学生参加艺考。高中班主任老师和美术老师则可按人头拿提成。

　　重庆山川艺术培训学校负责人丁某告诉记者，他们学校和四川万源某中学有合作协议，该中学每年给山川学校提供一定生源，而山川学校则保证让一定比例的学生上本科。

　　“这已成为行业‘潜规则’。”业内人士称，艺考培训机构越来越多，竞争越来越激烈，光靠网上和其他媒体做广告远远不够，必须和高中携起手来。一旦合作成功，就不愁生源了，少则几十个，多则几百个，规模效益就上去了。而对那些普通高中，把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踢出来单独编班学艺术，则可提高升本率。

　　小刘透露，这些没有资质的培训班之间还相互“买卖”学生。有的培训班甚至发动学生拉人，“传销式”的扩大招生规模，学生拉一个人头可得到一笔钱或者返还部分学费。学生在他们眼里成了“会走路的钞票”。

　　回应

　　严禁签升学承诺协议 两培训机构被叫停

　　前日，记者就此事向九龙坡区教委进行了反映，该区教委职教科相关工作人员立即前往美育高108高考美术培训中心和重庆山川艺术培训学校进行了调查。经查，这两所机构均没有办学资质，并且已开始招生，目前已被责令停止办学。

　　据九龙坡区教委职教科相关负责人介绍，根据《民办教育促进法》有关规定，这些培训机构想要取得办学资格，必须向区教委提出申请，经审核、批准，同时核发《民办学校办学许可证》后才能招生办学。培训学校必须保证教学质量和效果，但不得向学生签订升学承诺协议，不得提供食宿，学生的食宿自行安排。此外，培训学校还必须和家长签订《安全责任书》，明确安全责任。

　　同时，培训学校必须严格按照区发改委核定的收费标准进行收费，并使用市税务局统一印制的办学专用收费票据。

　　“这些乱象确实都存在，我们每年都在整治，但总有一些人钻空子。”该负责人表示，目前，九龙坡区正规艺术培训机构只有40家。随着艺考培训报名的日渐火爆，区教委将会同区发改委、工商、公安和街道等有关部门联合执法检查。

　　纵深

　　为何屡禁不止？违法成本低 高利润吸引冒险者

　　事实上，对这种“草台班子”年年都在打击，为何屡禁不止？

　　“艺考培训机构利润极高，同时市场需求也很大，这让他们欲罢不能。”小刘称，这种未经批准的培训机构也分两种，一种由美院的在校大学生合伙租房子搞的培训班，一般规模都很小，干一两年就换地方。另一种则是由某人出资，聘请在校大学生或毕业生来兼职，一般规模比较大。

　　小刘算了笔账，以一个50名学生规模的学校为例，一般只需两个老师。从收入来看，平均一个学生的学费在12000元左右，半年培训学费收入就有60万左右。而在支出方面，两个老师的工资80000元左右，房租15000元，加上水电等，也就12万元多点。因此，这样一个培训班，纯利润将达40多万元。

　　九龙坡区教委职教科相关负责人称，他们只能责令“草台班子”停止办学，但没有经济处罚权。而黄桷坪工商所执法人员则表示，由于教育培训机构不用办工商执照，工商部门只能从虚假广告宣传方面进行罚款。根据《重庆市反不正当竞争条例》、《广告法》相关规定，结合具体情况，最低可罚1000元，最高则可罚20万元。

　　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认为，即使坐实“虚假广告宣传”，最高也只能罚20万，培训机构依然有高达数十万的利润。如果只是被叫停，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失，这足以让他们锲而不舍地开班。

　　应如何规范？加大处罚力度 扶持优秀培训机构

　　如何才能清除“草台班子”，还培训市场一片净土？

　　西南大学教育专家张仲明教授表示，这需要政府出面，采用疏堵结合的方式，对鱼龙混杂的美术培训行业进行规范。在打击“草台班子”的情况下，培养和扶持优秀培训学校做大做强，做出品牌效应，实现特色教育。实现办学场地规模化、管理规范化。

　　同时，还需加大对“草台班子”的处罚力度，提高其违法成本，让他们不敢再次以身试法。

　　专家观点

　　艺术人才无法“速成”

　　“艺术教育是‘慢功’，必须遵循艺术人才的成长规律。”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张奇开表示，对艺术人才，必须注重熏陶和积淀，不能急功近利、拔苗助长。

　　艺术教育还要讲条件，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艺术。张奇开说，它要求学生要有艺术天赋，没有天赋“被艺考”只能是误人子弟。纵观古今中外艺术家的成长历史，无一人是靠短期培训“速成”的。

　　不过，张奇开也表示，目前，在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下，这种考前培训的存在也是无可厚非。希望相关部门可以出台政策，更好地规范艺考培训行为。他同时告诫考生家长，要注重孩子的兴趣，不能急功近利，否则可能适得其反，甚至上当受骗，落得人财两空。